白冉去了后园,没去探望公子,却径直去找李伏。等到了门前,听见他和清风在房间里窃窃私语,白冉不禁大怒,一脚踢开房门,道:『你们两个做得好事!』
李伏一惊,赶忙起身道:『白兄,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?』
看着两人慌张的神色,白冉冷笑一声道:『却还怪我来早了,可是坏了你们一场春宵?』
清风一脸慌张道:『先生,我们没有……』
李伏揉揉眼睛道:『白兄,莫再说笑了,小弟一夜没睡,刚才差点让你吓得魂魄出窍。』
白冉哼一声道:『一夜没睡?你们两个兴致倒是真好。』
清风两颊红透道:『先生,我们真的没有……』
白冉道:『孤男寡女,共处一室,敢说你们两个都清白么!』
李伏上前关上房门道:『白兄,莫再胡闹了,我们确实做了一夜正经事。』
说话间,李伏拿出了一卷图画,对白冉道:『这幅图,是凭着嫂夫人的记忆画出来的,白兄觉得如何。』
白冉一看,画得是一幅宅院的构造图。
『你画得是员外府?』白冉问道。
『正是,』李伏在图画上指点道,『这里是前园,这里是正园,两边是东西跨院,这里我们所住的后园,白兄见识广博,可看出这宅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?』
白冉点点头道:『嗯……这宅院,确是挺大的。』
李伏道:『除了大呢?』
白冉道:『构造却也十分繁复。』
李伏道:『除了繁复呢?』
白冉道:『楼台却也奢华。』
李伏诧道:『这图上却还看得出奢华?』
白冉苦笑道:『有话直说,莫再炫耀手段了。』
李伏从上到下,点画着府邸的轮廓,道:『白兄且看,这府邸像不像一个八卦?』
白冉上上下下,仔细端详一番,点点头道:『是有几分相像,可像个八卦又如何?』
李伏道:『这可不是件寻常的事情,除非是偶然天成,普通的工匠绝对构造不出这样的格局,除非构造这宅院的人,是个……』
白冉接过话茬道:『是个术士。』
李伏一怔,转而笑道:『白兄也知道这类法术?』
白冉道:『我不知道这类法术,但我知道徐管家会用法术。』
李伏惊曰:『那老管家竟然会用法术?』
白冉道:『不仅会用,而且用的纯熟,差点害了我娘子。』
李伏道:『他用的是什么法术?』
『这只能问你了,我却没那么多见识,』白冉道,『他说有一种法术,能借房屋的格局,用鬼神之力换取福禄,你却听过这样的手段么?』
『这不可能……』李伏呆坐在床边,半响不语。
白冉不耐烦道:『有是没有?快些告诉我便是,这却关系到你我的性命。』
李伏神色凝重道:『确有这样一种法术,是一支外道班门术士的独传法术,只是这门术士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绝户了。』
『班门术士?』白冉一脸费解道,『什么是班门术士?我只听说过班门弄斧。』
李伏道:『说的就是这个班门,也就是鲁班的门下,这一门的术士不懂医理,不懂药学,不懂占星推卜,也不懂炼丹画符,他们只精通一种手段,就是工法。』
『工法?工匠?』白冉摇摇头道,『这哪是什么术士?你说的分明是匠人。』
『却不是寻常的匠人,』李伏道,『鲁班的工法极为奇巧,得其真传的门人,却能把一砖一瓦,一钉一木都灌注灵气,鲁班制造的木鸢,能日行千里,连飞三天三夜,而他独创的墨斗,不仅用于匠作,却也是驱鬼降妖的利器。三国时的诸葛亮得了班门的真传,做出的木牛能翻山越岭,这难道不是正经的法术?』
白冉揉一揉额头道:『李兄,我一夜打打杀杀,也是没睡,现在正当乏困,却没心思听你说什么木鸢木牛,你且告诉我这员外府用的是什么法术?』
李伏道:『若构建这个宅院的人真是出自班门,那他一定出自外道。』
白冉拉把椅子坐下,喝了一杯茶水,搂过清风,狠狠的亲了一个嘴,又揉了揉胸脯,好歹平静下来,笑着对李伏道:『李兄,什么是外道?』
李伏道:『班门分正道和外道,正道班门术士或为人打造法器,或为人修造阴阳两宅,凭工法奇巧,用风水之利,能给主人家带来福运。外道班门术士修炼的却是邪术,也是凭工法奇巧,却借妖魔鬼怪之力,干着些阴狠毒辣的勾当。』
李伏拿过图画,对白冉道:『就像这座宅院,若是李某没有记错,却是叫做鬼卦点星之术,宅院成八卦,借主人家亲生骨肉之阴魂,聚星辰之灵气,为主人家求来福运,凭着工法的运用,能把鬼魂聚集在不同的地点,可求财,可求官,可求长寿,甚至可以求来帝王基业。』
白冉看着图画,指着东跨院的院墙道:『倘若把鬼魂聚集在这里,却能求来什么?』
『聚集在这里,确是福禄双全,』李伏喃喃道,『难怪这里的阴气最重,难道真是这等阴毒的手段?』
『看来是让先生说中了,』清风在旁道,『宅院里这么多冤魂厉鬼,肯定是那老员外作得法术。』
『这却说不通,』李伏摇摇头道,『这里冤魂厉鬼都是些丫鬟侍女,不是王员外的亲生骨肉,既然不是亲生骨肉的阴魂,却也求不来鬼卦点星的福运。』
『说得通,』白冉道,『这墙里面,虽说不是王员外的骨肉,却是那王公子的骨肉。』
李伏听得一头雾水:『白兄,这王公子都是快死的人了,哪来的什么骨肉?』
白冉道:『自这位王公子十五岁起,九年的光景,先后与宅子里五十一名丫鬟有染,这些丫鬟怀了身孕,皆因败坏家风为由,被员外活活打死,丫鬟的尸身便埋在了后园之中,腹中的孩儿全都埋在了这堵院墙里。』
李伏闻言,呆若木鸡,却如泥塑一般僵立在地上,过了许久,待平复过这口气息,却见整个人抖作一团,口中骂道:『禽兽,当真是禽兽不如!这一家畜生竟能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!』
清风皱眉道:『那这群丫鬟的鬼魂还留在这里作甚?既是不敢找王员外报仇,为何不早早的赶去投胎?』
『却还投什么胎?』李伏怒道,『应当找阴司告状,将这老畜生告到十八层地狱,让他永世不得超生!』
白冉道:『这些女鬼却告不了状。』
李伏道:『为何告不了?却还没天理么?』
白冉道:『那徐管家有残害魂灵的手段,剜了她们的双眼,叫她们认不得去阴司的路,毁了她们的容貌,叫她们见不得鬼差。』
清风闻言道:『这等手段,却像极了道尊。』
白冉又道:『况其这里还有她们的孩儿,试问哪个当娘的能舍得下自己的骨肉。他就是用这种手段,留住了这群女鬼,不让她们去阴司告状,可怜那群孩儿,困在院墙里面,遇到女鬼就想拉进去,无非是想念他们的娘亲。』
李伏闻言,双眼血红,青筋暴跳,咬牙切齿道:『这是那畜生管家告诉你的?』
白冉道:『李兄,说话小声一点,莫要惊动了那老员外,你这么容易动怒,却犯了修道之人的大忌。』
看着李伏浑身颤抖,清风在旁忍不住笑了一声。白冉转脸道:『昨夜丽娘听到这事,却也气得暴跳如雷,让我这肩膀酸痛不已,没想到你却如此淡然,果如青莲所说,当真是铁石心肠。』
清风道:『人若是动了贪念,却比妖魔鬼怪还要凶残,这等事情清风见的多了,却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。』
『好娘子,你却把这人世看透,当真和白某是天生一对。』白冉搂着清风又亲了一口,转脸对李伏道:『李兄,你且收了雷霆之怒,先说说眼下的事情,我们本来是想做一笔生意,而今却知道了这多不该知道的事情,银子赚不赚得到却还两说,只怕这条性命也是难保。』
李伏喘息半响,多少平静了一些,转而拿起背囊,取出了各色法器。
白冉见状皱眉道;『李兄,你要做甚?』
李伏道:『白兄,我没有你这份修为,也不想再做什么生意,天理昭昭善恶有报,除邪惩恶乃我辈之本,李某今天就是拼上这条性命,也要让这窝畜牲血债血偿!』